2014年7月29日 星期二

海陸矛盾的宿命與曙光—— 讀《海潮紀事》

  ◎ 科幻研究者 林健群

妳們遊獵民……,就把自己的仇恨叫作蒼生海的懲罰,雷雲天的憤怒;這樣的話,我們這些沿海居民,當然也能夠用我們的方式,來追求我們的正義。(《海潮紀事》頁67)

    《海穹英雌傳》外傳:《海潮紀事》,少了書末的附錄,輕薄的只有前兩卷約三分一之的篇幅,專心演繹一場海洋陰謀的瓦解,卻讀得沉痛不已,彷彿近日的加薩走廊,無法用仇恨解釋的殺戮,不能片面指責的冤冤相報。

    作為後出的外傳,《海潮紀事》專致於講述一個獨立的故事,精緻地像齣偵探電影,一開始汪洋上就瀰漫著不安的氛圍,神祕的打劫獵隊,出入險地的追蹤,兩軍廝殺的壯烈,抽絲剝繭的結果卻是悲哀的宿命。

    《海潮紀事》精煉的篇幅,反而凸顯「蒼生海」命運糾結的壓迫,報復的生成,雖難以反駁卻也難以同情,「海」若有情,何致於此。博爾兀的覺悟,看似悲憫的昇華,然而贈刀之舉卻又繫上日後宿命的環扣,順命與造命始終曖昧,甚至愈發黏膩,閱讀至此,《海穹》的蠱毒已發,那隱晦未言的觸發,勢必本傳終卷才能豁然開朗了。





     應特刊要求増寫的外傳,也益發顯露作者生物學專長,大量海洋知識百科的註解,除了精確的生態介紹,文中的描寫手法更巧妙地消解了科普的硬傷。無論是轉化物種特性賦予相應的擬人性格,或是利用物種外貌形象地對環境進行描繪,時而出現的生物名稱,絲毫無賣弄堆砌之弊,反而自成生動的新詞語料,既保有敘事的流暢與莞爾的趣味,更仿若置身海洋世界,享受和新物種擦身而過的連連驚喜,對於海洋知識的運用已是目牛游刃,獨創風格。

    浩瀚騰湧的洋面上,博爾兀背著彎刀,駕策著張揚背鰭的蛟龍,遠方雲破天開,斜陽波光,這是《海潮紀事》其中一幀內頁插圖,氣勢恢宏,令人心嚮往之,就以此意象,重返汪洋,迎接洋面、海底,甚至於陸地上未知的挑戰吧!


科幻研究者  林健群



2014年7月15日 星期二

《海穹英雌傳 外傳:海潮紀事》試閱01


小說◎ 伍薰
插畫◎ 鏡漟
午後,洋面上飄過一縷微風,讓一片片約莫巴掌大的小小柔波在水面上悠哉傳遞著。
博爾兀半闔著下眼皮,仰躺在海面上,慵懶地享受著午後的豔陽。她位在水面下的背部是一片沁涼,胸膛和腹部則曬得暖烘烘的。
只要輕輕一個翻身,讓披滿背膀的稻澄色鱗片露出海面,那麼方才身軀各處所接受到的冷、熱溫覺,也就全然交替,這使她結實的背部肌肉頓時都放鬆了,而原本舒張的腹肌則有一股說不出的暢快,在她的神念間遊蕩。即便日正當中,強烈的金光令她額間的松果眼充塞著奇異光彩,卻也仍然昏昏沉沉的,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。

這時,幾隻海鳥拍著輕盈的翅膀,在博爾兀的周遭繞圈環視,見她眼皮之間的瞳孔略為放大,便放膽地降落在博爾兀伸手可及的周遭 ── 就在那個方位,有一隻溫順的大魚,也同樣慵懶地側著身子面對陽光。
這條大魚的身體足足比博爾兀攤開手來還要高,身體卻側扁猶如一只巨大的車渠貝,骨碌碌的可愛大眼,則位在和小嘴周遭。倘若從半空中俯瞰下來,這條大魚的身體側面乍看下就像一顆碩大的頭顱,頭顱後面接著無法拍動的簾幕狀尾鰭,背鰭和臀鰭則像兩只巨大的長翼,柔軟地延伸。
「好個難得的悠閒午後哪!」望著身邊這條與自己一同享受陽光的翻車魨,博爾兀不禁在心底暗嘆。眨著眼睛,望向一旁的翻車魨,看著其鰓孔跟著嘴巴一開一闔,唇鱗邊不由得咧起一抹會心微笑。
這翻車魨雖然體型碩大,卻游得不快,因此雖不挑嘴,卻多半吃水母這等同樣緩慢的動物營生,生性也稱得上溫馴。當下,這條翻車魨就斜躺在海面下,側著半個身子貼近水面,燦爛的陽光在牠身上照耀出烏亮的光澤。
而方才那幾隻海鳥則已經停在翻車魨的身上,腳掌一面踩著粗糙的魚皮,同時低著腦勺,以銳喙做為目光的聚焦之處,在巨魚體表來回搜索。不一會兒功夫,當陽光把魚皮之上那層淺淺的海水略為加熱,便有幾個灰白色小點從其上緩緩擩出,海鳥旋即毫不猶豫地啄食,跟著仰著嘴喙把這些寄生蟲吞下肚。
同樣地,在水面下,也有幾隻色彩斑斕、巴掌大的魚,似乎是從近處小嶼的珊瑚礁海域游了過來,牠們也都在翻車魨周身上下來回搜索,搶著啄食寄生蟲。
當中一兩隻海鳥找著找著,竟失去了戒心,不知不覺就這麼從翻車魨體表踏上博爾兀的金鱗上頭,使她不經意地擺動了手臂,豈知敏感的海鳥們,竟就此成群地振翅遠離,往周遭的小嶼飛去了。
倒是魚群們的搜獵行動還持續著,當中自然有幾隻也大膽地游近博爾兀身軀,在鱗皮間搜索了起來,有幾塊她指爪所搆不著的背鱗納垢,也讓魚兒們啄去了大飽口福。
博爾兀舒服地呼出一口氣,顱頸上彎刀狀的長棘也微微顫動,她不禁尋思:「倘若能做一隻悠哉的翻車魨,就這麼嚼海蜇、曬日光驅蟲,豈不怡然自得?」
她感嘆著,沒來由地搖搖蜥蜴腦袋,再度翻身想讓肚子曝曬在陽光的熱力下,然而就在此時,她卻發現拂過她臉部的氣流增強了,海面上的微微輕波,起伏也略大了些。
「將近黃昏了哪?」她暗忖著,在她視野所及,海平面的彼端,則隱約浮現出幾點黑影。
「好可惜哪!愉快的日光浴就只能享受到這裡了。」
她豎著鬣棘,以不驚擾翻車魨的姿勢緩緩游了開。在長尾的擺動下,她泳到近處一小座孤嶼岸邊,指爪輕靈地以特定節奏拍打著海面;跟著再來到岸上,自草叢間拎起一只沈重的魚皮囊袋,解開上頭緊束的鳥筋,從裡頭取出一條風乾了的鰹魚,扔在方才拍打的海面附近。
不久,海面上突然噴起兩道樹叢般的水花,但見一個梭形的橄欖綠頭顱從遠處逼近。牠仰起頭銜住鰹魚,甩了甩頭之後嚥下肚,才讓鼻孔噴著氣,豎著背上高聳的棘條,在海面上漂浮等待著,正是一匹體格壯碩的蛟龍。
博爾兀繼續將岸上幾個魚皮囊袋統統都扔到蛟龍周遭,這才拾起一根比自己身高略長的棍狀物體躍身入水,把囊袋繫在蛟龍頸部的鞍具兩側。
這蛟龍的頭顱除了鼻孔以外,腦袋頂部也還有些許露出海面,博爾兀繫好囊袋之後,便又打開其中一個,取了一只轡頭縱身入海,等來到蛟龍頭部附近,以手俯了俯蛟龍的顱頸,道聲:「上轡了,乖些啊!翡翠。」
接著,她便將轡頭從蛟龍頭顱正前方向後套,轡頭尖端牢牢地套在蛟龍那宛如艨衝撞錘般突出的下頜,然後向後貼緊蛟龍的雙頰。安好轡頭之後,博爾兀再度來到蛟龍的左肩旁,手一撐便翻上頸鞍,然後執著韁繩輕輕扯動。
「駕!」蛟龍翡翠於是擺起了那有力的魚鰭狀尾部,開始在洋面上前進。與此同時,蛟龍頸背上的博爾兀,則早已背好了箭袋、在右腰繫上彎刀,把弓掛在鞍邊,左手持著潔白長棍,凝神注視遠方。
隨著距離逐漸縮減,博爾兀的紫色眼眸,也終於能夠判別來者的輪廓。
「……果真是艘船哪!」
最先出現於她眼前的黑點,是跟她一樣跨騎在蛟龍頸部的海騎,一共六名,以較大的間距分散在整個獵隊的最前端。而在其後,則由十多名海騎組織成更緊密的陣列,就環繞在一艘豎著三根桅桿的帆船週邊。
從那艘船的船身,以及上頭懸掛的帆形看來,應該是一艘屬於陸地民族的商船,而在其周遭護衛著的,則是船主所雇請的遊獵民獵隊……

此時風朝北西吹,將方巾形的帆吹得有如撐飽身體的河豚那般鼓脹,也讓船速快上許多,只不過……博爾兀知道,倘若跟自己跨下的蛟龍游動速度相較之下,滿帆破浪,也不過只能算是愜意的徐行,一絲一毫也稱不上迅疾。
於是她扯動韁繩迎上前去,過不了多久,便已到了帆船周遭。她將左手按在右肩,頷首表達和善之意,位於前哨的海騎見她輕裝單騎,神情似無敵意,於是便向船首之前的獵隊軍陣招手。
「拿著鯨角……姐頭兒!是個浪客哪!」
「噢!浪客!」船首跟前一名首領模樣的雌歌瓦聽見了,於是策著蛟龍上前來,眼珠子打量著博爾兀,也將左手按在右肩,咧著唇鱗道:「這位姊妹!能在這白葡萄島的周遭海域見著妳這位浪客,那可真是稀罕哪!」
博爾兀望著這首領,發現她滿深身的黃褐色鱗片,似乎隱隱反射著雷雲般的紫色光澤,於是咧著嘴輕笑道:「好說!這位姊妹!實不相瞞,我雖通過試煉,從北極取回了這柄螺旋紋的鯨角,不過卻也還沒回到環珊礁島向巫醫們覆命,因此,還稱不上是個浪客,叫我博爾兀便是了!。」
「莫怪如此!」那首領聽了之後,朗聲笑道:「這位博爾兀姊妹,我方才見著妳的鯨角,還在兀自尋思:『這個浪客怎沒去參加柔蘭巴托的旋角節?』原來是這麼回事哪!倒是……姊妹妳孤騎在此,累是不累?要不要飲些椰酒解解渴?」
「有椰酒啊!那可真是感謝姊妹的美意了!」博爾兀於是爽快地接過魚皮酒囊,飲了一口,然後道:「姊妹這趟,可是要護衛商船前往白葡萄島?」
「喝!沒錯,我們要看著這艘船到寧吉爾蘇港的外海……」這軍頭說著說著,似乎想起了什麼,便拍著自己的腦袋道:「哎呀!差點忘了講,我叫做椰里臺,是紫鯛部的軍頭。」
「椰里臺姊妹。」博爾兀一邊將椰酒囊遞還給椰里臺,一面仰著脖子掃視船首,接著道:「謝謝妳這口椰酒,不過,看來我不宜久留,省得給妳紫鯛部添了麻煩。」
「唔。」椰里臺也扭動頸子看向商船,只見甲板邊緣站了幾個孩童滿臉雀躍,而佇立其後的成年商旅們卻個個睜大眼,戒慎恐懼地朝自己和博爾兀這邊望來。
「這樣下去,我看妳這獵隊的雇主恐怕會起了沒有來地的疑心,要沒了下趟護衛買賣,就是我的罪過了,依我看,我們還是就此別過吧!」
「實不相瞞,最近這半年多來……唉!」椰里臺大歎一口氣之後,尋思道:「這半年多來,汪洋上的大、小部族,彼此交戰殺伐的可多著。先前明明無冤無仇的兩個部族,沒有預兆就相互打起來的,自去年入秋以來到現在,可也有七、八件之多了哪!」
「真有這事?那豈不就至少有十多個部族都給這事牽扯進來了?」博爾兀疑惑道:「我去年要前往北極前,汪洋上的各部族大致上都還安好,怎麼去了趟北極回來,這整片汪洋上的氣氛,就顯得這麼不安?」
「說實話,以現在汪洋上的局面,遠遠見著了迎面來海騎,不先搭弓揮刀戒備一番,可沒有一個部族得以安心哪!尤其像咱們這些護衛陸地商船的獵隊,更是如此。妳可知道,就連壯盛如綠蠵部,也被這襲擊商船的事情招惹,而一連滅了兩個小部哪!」椰里臺說罷又是一聲長嘆。
「那麼,貴部可也得當心哪!誰都料不準,仇敵什麼時候會像隻大白鯊從海底竄上來咬噬脆弱的腹部哪。」博爾兀於是提起韁繩,頷首道:「就此別過了,椰里臺大姐。」
「蒼生海會將妳的這片好心看在眼底的,博爾兀姊妹。」
「哪兒的話?妳這口椰酒,才將放在我心底。」
博爾兀於是再度將左手按在右肩,正要扯動韁繩令座下蛟龍旋身,豈料這時右側海面上卻傳來連串不斷的出水穿響聲,她急忙偏過頭去,但見到那處海面上,到處飄飛著幾百枚烏靛中帶著銀光的迅翼 ──
幾百個比巴掌略長的條形魚影先後從海面上飛竄而出,然後平展那寬大的胸鰭,宛如飛鳥那般在海面上滑翔,其軌跡宛如幾百支離了弦的羽箭,就平貼著海面遠遠飛行,直到滑過三、四艘船身的距離,才又落回海中。
「飛魚!」
乍見這一幕,不僅博爾兀看得欣喜異常,就連商船甲板上原本面色凝重的商旅們,此刻也都掩藏不住臉上的驚喜之色,欣賞著這海域夏季最繽紛絢爛的風光。千百條飛魚就這麼在她們眼前破水而出,讓彼此貼海滑行的軌跡相互交錯,編織成一支節奏曼妙的華麗舞蹈。
「好!還真撞見了哪!」博爾兀早聽得這個海域盛產飛魚,當下首度親眼目睹,不禁為之動容,紫色眼眸就這樣注視著翱翔的飛魚群。
然而,飛魚的飄揚之舞,卻僅是這場初夏饗宴的序曲,就在優雅滑翔的飛魚群之後,海面上突然濺起了更大的浪花,一道道蒼亮色的翠青身影就這麼緊接著登場 ── 這些魚體型更大,甚至與博爾兀的尾巴一樣長,牠們長長的身軀上反射著太陽的光輝,聳立的連排背鰭是那麼鮮麗,高高隆起的前額是那麼地引起注目,牠們的軀體由前向後窄縮,尾鰭則如燕羽般美麗地剪開,整群魚乍看之下,就宛如一柄柄的環首厚背刀在海面上凌空飛馳。
「多麼有力!多麼地壯盛啊!」
博爾兀忍不住讚嘆,眼前這群兇猛迅捷的刀影,每一條背部都像絢爛星雲般的美麗,藍綠色澤則在體側轉為濃濃的鵝黃,躍出海面時既威猛又迅速,每一條魚的眼神都是那麼澄澈、那麼地神采飛揚,牠們正是追尋著飛魚遷徙的軌跡,蒼生之海裡最為活躍的洋面掠食者之一 ── 鬼頭刀。
博爾兀但見這些黃綠色大魚躍出海面捕食的威武模樣,心緒也跟著這魚潮奔流而澎湃不已。商船上的孩童見了,也全都開心地大聲叫嚷,清銳嗓音頓時在海面上遠遠傳播開來。

椰里臺見狀笑問:「博爾兀姐妹,妳是第一次見到鬼頭刀追獵飛魚?」
「是哪!以往雖常聽巫醫們提起,但親眼目睹,卻是首次哪!」博爾兀仍目不轉睛地望著鬼頭刀群。然而,就在魚群逐漸落回水面之際,她卻隱約能察覺到遠方似有異象,便開口問道:
「椰里臺姊妹,紫鯛部除了妳這支獵隊之外,是否尚有其他族民在近處海域活動?」
「這倒沒有!我紫鯛部的遷徙聚落已隨著這股暖流漂向北方去了,只有我這支獵隊因為護航買賣的緣故沒能跟上。」
「那麼……」博爾兀指著逐漸增加的海面黑影,道:「那批海騎,似乎……
椰里臺順勢望去,果然也看清了這些快速逼近的黑點,來者約有三十多名騎著蛟龍的海騎,此外尚有一艘小舟,上頭沒有豎著帆,反而有匹蛟龍在前端拉動,正是一艘軍頭乘用的戰梭。除了戰梭速度稍緩之外,其餘海騎都以全速向商船這兒逼近。
「叱!來者不善哪!才說到這年頭海上氣氛不尋常,閉上嘴巴,就有海騎馳來,這年頭啊,真是……」椰里臺嘆口氣,旋即別過蜥蜴頭顱道:「博爾兀姊妹,幸虧這群躍起的飛魚將妳在船邊多留了片刻,否則,這會兒我一定將妳誤認為這幫來犯獵隊的斥候了哪。」
「哈哈哈!椰里臺姊妹,這可全賴飛魚與鬼頭刀們叫我驚豔的追逐了哪!」博爾兀爽朗地回答:「看來,方才那口椰酒,我博爾兀用以報答的時刻很快便到了,我這柄彎刀、這把弓,也都願為妳的獵隊出力。」
「這飛魚與鬼頭刀的躍海追逐來得如此巧妙,卻又恰好就位在這來犯獵隊的正前方,讓妳給眼尖的發現了,或由,這便是蒼生海冥冥之中所安排的吧。」
椰里臺悠悠地嘆了口氣,耳膜裡卻聽得上方傳來連串叫嚷聲,忙回首仰頭;從船甲板上的景況看來,船頂上的商旅們肯定也察覺出了異狀,幾位商旅面露驚惶地彼此討論,而中年的人類船主則氣急敗壞地來到船邊,把兩手搭在木製扶手上,吹鬍子瞪眼睛,哇啦哇啦滔滔不絕地怒吼著。博爾兀雖聽不懂內容,但大略也能理解這船主的害怕與憤怒。
「船下的都聽著!我們船主問是不是妳們串通了海盜來此?否則為何這黃鱗片的海騎接近之後,遠處又有大批海賊接近?」
這時,船主身邊的一個歌瓦翻譯以海語這樣吶喊了,博爾兀明瞭眼下狀況,正要出聲澄清,豈料得椰里臺的嗓聲和怒氣竟比她來得更要快、更要濃烈:
「跟妳那個像隻龍蝦般疑神疑鬼的膽小主子說,我椰里臺要真有心把這船的貨品給擄了,根本不需勾結其他部族!叫那些商旅們要麼就躲進船艙去等著,要麼就把船裡持弩的壯丁派出來,不要在這緊急關頭,還像群鰻鯰在那邊喋喋不休地嚷嚷!」
椰里臺不耐煩地對船上咆嘯後,蜥蜴頭顱朝右一擺,紫鯛部獵隊的海騎們,也己經裝束完畢,凝神戒備;雌歌瓦們都從桶裡抽出箭桿,雄歌瓦們則在蛟龍頸背上一前一後地豎起兩柄矛。
這時,一匹雙座的海騎從陣列裡遊到椰里臺與博爾兀身邊,位於後座的是一名少齡小雌蜥,她同樣身披鵝黃色鱗片,鱗間隱隱透出幾抹紫光。這名小雌蜥睜著烏黑的眼珠子望著博爾兀,問椰里臺:「母親,咱們要打仗了不成?這位金鱗片的大姐,可是來幫咱們的?」
「唔。」椰里臺凝重地頷首,伸手撫著小雌蜥的臉,又扯了扯她握在手裡的矛,沉著聲音道:「眼下大概非打不可了,妳快隨著塔塔里哥哥持好矛,紫雲。至於這位博爾兀大姐,則是個浪客。」
「浪客?博爾兀大姐,妳是從蒼生海掌中取回自己命運的浪客?」名喚紫雲的小雌蜥不禁驚喜地叫嚷著,絲毫沒有將眼前緊張的態勢放在眼裡,她正想繼續開口,卻惹來了椰里臺的不快。
「要打完妳還留著一條命,妳再問吧!」椰里臺對著位於蛟龍前座的塔塔里道:「帶她回陣列中央,保持好陣形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