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科幻研究者 林健群
在那樣的時代裡,海洋游獵民睥睨著,對她們而言,大陸不再是大陸、而僅是疆界中的島嶼。(《金鱗汗女》頁20)
當人類循著演化論的步調,從海洋走向陸地,早已習慣用陸地的視野觀看世界,卻忽略了我們生長在充滿海水的藍色星球上。我們把土地稱為疆域,卻把海洋視為界線,乘風破浪只為了尋找下一次的靠岸,卻鮮少把目標放在航道下的深海,一旦無法脫離陸地本位主義的思維,有關海洋的想像總缺乏一種波瀾壯闊的豪邁,一種望洋興嘆的懾服。
傳統小說中的龍宮,複製著世俗封建的規模,龍王、龜丞相和眾蝦兵蟹將,海洋生物成了人類制度的傀儡,讀起來氣息奄奄。科奇幻小說中的海底人想像,又拘泥於類人的連結,人魚尾、鰓幫子,仿若將水生動物特徵加諸人形的生硬拼湊。《海穹英雌傳》(後文簡稱《海穹》)則不然,海洋游獵生活型態的設定,才能安置洋流與海風,才能徹底擺脫陸地建築的投射,於是我們看到了海民之居「海穹廬」。創新物種的想像,興念自加拉巴戈群島的海鬣蜥,獨特的生物形質孕育了專屬海洋的族群,詳實的生態演化考據幾可亂真,於是「歌瓦」誕生。
濃烈的海味中,《海穹》知識含量的豐沛,將這部架空的史詩,填充的系統有序。從首頁極光之洋的地圖,到角色介紹與生物特徵的彩圖,斑斕的鬣棘與鱗片,拖曳著強壯的尾巴,將虛構的物種繪製的栩栩如生,大有發展成為動漫的潛力。更值得推薦的是書末的足以獨立細嚼的附錄,媲美生物學論文的考究,相信一定會讓古生物迷瘋狂沉醉,即使是外行看熱鬧,也會在歌瓦演化史中獲得偽科學的愉悅,而其中多處有待進一步探索的存疑,皆可成為另一部小說的題材。
小說背景設置的原創性,輔以學理基礎的說服力,奠定《海穹》在海洋小說中的蛻變新里程,正像脫去類人形體的累贅,才能體會在海中強勁擺動尾巴向前推進的暢快,也唯有具備真正的海洋思維,才讓陸地只是島嶼讀起來鏗鏘有力。
科幻研究者 林健群